Pirate!Bucky/Mermaid!Quinn

猛地睜開雙眼，看到船艙的天花還有因海浪而搖曳的燈，他才確定剛剛觸目驚心的畫面，是夢。額上沁出一陣薄汗，坐在他身邊的她輕輕撥開他被汗沾濕的髮，纖長手指帶來一陣陣涼意，彷似海水的溫度。她深沉漆黑的雙目注視著他，視線中有份關心。對上眼，他終於放鬆緊繃的身體。呼一口氣，他搖搖頭，露出一個帶有歉意的笑容。

「老毛病，又做惡夢了。」

她知道。每逢雷雨交加天氣惡劣，海上波濤洶湧，船隻劇烈搖晃，耳邊充斥雷聲、雨聲、海浪聲，還有同伴慌忙協調的交談（及或爭執）聲；一片凌亂，那定必勾起他諸多可怕回憶，胃部一陣翻騰，曾受過傷的左臂隱隱作痛。

她伸手捏了捏他的臉——那是她表示沒關係的獨特方式。他欣然接受。

見氣氛緩和不少，平躺在硬邦邦的床上的他有些不自在，他便側過身，手托著頭，看著坐在床邊的她。黑髮女子聞風不動，眼珠倒是靈巧地追隨著他的動靜。

打從初相識的第一天開始，他就知道她寡言。不會多言，那是好事，畢竟船上容許破例收留女子已是萬幸，可這裡容不下船員間的是非八卦，更容不下人魚那種與生俱來魅惑人心的聲音。即使他知道她無意施展拿手把戲，其他船員隱隱投來的目光始終帶著幾分輕蔑與不信任。她也理解，在人前也就不說話，像個啞巴，像背景的一朵花。

可能她的想法無從宣洩，眼裡就似是儲起了千言萬語，成了無人知曉的秘密。但海盜就愛探索未知，就算會因此萬劫不復，仍是義無反顧。他牽住她的手。

「不用擔心我。我說過，你在這艘船上什麼都不必擔心。」

聞言，她輕歎一口氣，思量一番，她緩緩開口：「你總是這樣……」聲音低沉得快要被外頭的聲音蓋過，他卻字字都聽得清楚，那是他聽過最悅耳的嗓音，只是萬萬沒料到下半句四個字：「真是蠢材。」

他挑眉，如海一般的藍目睜圓，顯然有些驚訝。惜字如金的她怎麼一開口便是說他蠢？她補充：「你可是我託付終生的人，你心裡苦，我還是能看得出的，不必隱瞞。」該不會說謊逞強是人類另一樣莫名的特質？想及此處，她忽然有些後悔：果然還是不該說話呀。

她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海水的溫度不再冰冷。然後她捨棄人類的語言，哼起了歌，是異國的童謠，一個位於船下幾千幾萬尺深的國度。樂曲柔和，一抹剛才惡夢為他帶來的恐懼，他只覺心裡平靜，眼皮漸重，不消一會沉沉睡去，無夢。

海盜在人魚的搖籃曲裡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