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於旁人混雜著欣羨、畏懼與好奇的眼光，對於Bucky來說，他的左手並沒有這麼多人想像的強大或方便。

　　確實，這隻最開始由俄羅斯研發、經過瓦干達與各路科學家或稱為瘋子的天才們一路改造、完善的手臂非常好用，也在關鍵時刻救了Bucky自己或甚至更多人的性命，但它終究只是一隻手臂。若不是Bucky身上超級士兵血清的作用與他從未放下、日復一日的刻苦訓練，這隻手臂也不會有任何用處。

　　不過現在，Bucky確實感激自己有著這隻手臂……與這身失去了太多才換取到的一丁點能力。「嘿，老兄。」他緩緩移開護在自己身前的金屬左手，那三發九毫米彈在汎合金上連點痕跡都沒留下便叮叮噹的落在柏油路上。「聽著，我不會做什麼，只要你離開，好嗎？」他拉下兜帽，反正方才脫下外套露出左手時他應該早就被認出了。「你需要多少錢？我身上有些現金……」

　　「閉嘴，怪胎！」那個手抖到連瞄準都有問題、看上去不過十五、六歲的年輕黑人語氣與其說是威脅不如更像是害怕，「這跟錢無關，好嗎？」他吼道，身體晃動的幅度讓那件寫著「Ｇ即幫派」的大學T前口袋掉出不少罐藥瓶。「少管閒事！」說完又砰砰開了兩槍。

　　Bucky這輩子對付過很多人，不論是九頭蛇、神盾局甚至是超級英雄或某個意圖殺掉宇宙一半生命──附帶一提，那傢伙成功了，至少成功了幾年──的外星泰坦與其率領的怪物軍團……但是一個拿著科爾特M1911的青少年？不，他從未面對過這樣的局面。

　　「你會傷到自己跟別人。」Bucky小心翼翼的說，剛才那兩槍一槍打在街邊的電線桿、另一槍則再次擦過他左手的手背。「我確信有更好的方式可以治療你的藥癮……」他緩緩往前走，「你知道我是誰？對吧？你肯定在某個網站看過我的影片……」他還沒說完，少年再次扣下扳機。這次Bucky快了一步握住槍口，即使是隔著汎合金製的手臂，他也能感受到在手掌心炸開的震動與火藥的煙硝味。

　　少年瞪大眼，沒等他反應過來，Bucky已經將槍奪下，幾個呼吸就熟練的將那把M1911分解成幾個大部零件框啷啷的落地。「好了，現在等警察來……」他看著少年將手探進牛仔褲後頭的口袋，瞬間整個人緊繃起來。

　　會是什麼？他下意識的舉起左手護住自己，炸彈？某件從史塔克企業流出的外星武器？他看著身後圍觀的群眾，腦袋飛速的運轉。

　　在他回神前，原先護著自己的左手已經隨著踏出的腳步急速揮出。即便力道可能會對少年造成永久性的傷害，但這是他眼前最好的選擇。

　　砰的一聲，他感覺自己的左肩傳來手臂扎實擊中某物的回饋，「噢，Soldier，放輕鬆。」那名不知從哪竄出，用右前臂擋開他的拳頭的少女銀黑色眼鏡下的大眼眨了眨，「只是手機而已。」她甩甩有些麻痺的手臂，轉過身揪起已經癱軟於地的少年衣領。「而你，你最好打個電話告訴你媽你今天不回家吃晚餐了。」

　　「該死。」Bucky咒罵一聲，看著眼前這名他所熟識的少女。「Quinn，妳什麼時候回來的？」他拉過她的右手，仔細的端詳起來，「我傷到妳了？」

　　「這個嘛，你不是浩克，我也沒少隻手。」Quinn Gray只是聳肩，拉著衣領上的麥克風：「十三街需要警力支援……對，我明白了。」她看著終於姍姍來遲的紐約市警察，掏出皮夾便迎了上去。「這位是我們監視的對象，我想你可以找到更好的目擊證人，警官。」她亮了亮神盾局的證件，大搖大擺的領著Bucky離開。

　　Bucky雖然一陣茫然，但這到底不是Quinn第一次出現得如此突然……神盾局的特工們似乎總是喜歡這一套，即使兩人已經同居，她也只會告知Bucky大致的行程而非詳細的日期。

　　「我以為妳還在瓦干達。」將兜帽重新攏上，Bucky看著她擺弄手機，明白她是在實行情報操縱；在這個人手一支手機且社群媒體十足發達的年代，他們這些怪胎在網路上可以是人們最喜歡的馬戲團劇目。「我只是……」

　　「嘿，別緊張。」當只有兩人獨處時，Quinn看起來就不像方才那樣冷靜專業。「我必須確保沒人把你在紐約的影片放上網站。」她拍拍Bucky的胸膛，「至於你的見義勇為……我想你得多上幾堂危機處理的課程。」

　　Bucky沒多做爭辯。跟其他人不同，他一直以來受的訓練都是暗殺、敵後破壞與潛伏，相較於這類的治安維護，他的經驗甚至比不過一個普通的警官。

　　「有多糟？」他伸握著左手的手掌，聽著汎合金表面下細緻機構發出的微微運轉聲。

　　「就算沒有永久性的後遺症，可能也會中度腦震盪吧。」Quinn將手機放到他眼前，按下撥放。那是方才他對黑人青年出手時的影片，可能是某個好事的民眾用手機拍的……影片中沒拍到他的表情，但是光憑那條銀亮的手臂與出拳的迅速，看上去就像是神盾局資料庫中那令諸多幹員極度畏懼的酷寒戰士一樣。「說實話，我必須得說真的蠻嚇人的。」

　　「我不得不那麼做。」Bucky努力壓制住腦海裡不好的回憶與創傷，「他很可能傷害到其他人……」他停下腳步，「我搞砸了，對嗎？」

　　「Bucky，不是所有人都像九頭蛇那麼邪惡的。」Quinn抱住他，輕輕地說：「你注意到那孩子為什麼搶藥局嗎？他口袋裡的都是長效型胰島素，我猜他家裏有個亟需協助的糖尿病患者。」她盡可能在Bucky的銀色手臂環住她時不做出任何反應，「彈指事件不是將人『彈』回來就結束了……不論經濟或是其他層面，每個人都受到了巨大的影響。」

　　「是嗎？」Bucky苦笑，身為宇宙中被無限寶石抹去存在數年的受害者之一，他受到的影響可以說比其他人小上許多。「除了Steve年紀現在比我大以外，我倒是沒什麼影響。」

　　「這倒是，你們再被彈走十年也不會有什麼變。」Quinn輕笑道，即使只是微勾唇角，在其平時毫無波瀾的臉上看起來反而特別撩撥人心。「我會讓人去看看能幫那孩子做什麼；至於你，士兵……我說真的，你得接受訓練。」

　　「我不是戰士了。」Bucky皺眉，「再說誰能訓練我？Steve？Sam？」他不禁失笑。「Romanoff可不會喜歡看到我再次接受軍事訓練……」

　　「我來。」出乎意料，Quinn打了個呵欠，一派輕鬆的說：「這不是什麼軍事訓練，只是讓你別把路上的垃圾袋當成土製炸彈而已。」她牽起Bucky的右手，兩人並行在紐約陰暗小巷中，看起來像是一對普通的情侶。「話說在前，我可是非常嚴格的。」

　　Bucky看著身旁泰然自若地與他行走在一起的Quinn，感覺自己不論過多久都無法習慣胸口這種感覺……這是一種跟Steve、Sam或任何友善對待他的人相處時都不一樣的感覺。

　　「回答呢？」這個總是無視他殘忍過往與危險技藝的女人歪頭看著他，「James？」

　　Bucky只能嘆口氣。

　　「yes，mada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