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們在午夜漫談

在午夜歌唱

唱所有關於愛的一切——

唱妳，和我。

和我們。

　　對於人魚而言，世界上並沒有什麼危險的事物。就連擁有火藥與槍械的人類，都只不過是他們偶爾的下酒菜——聽到這個說法的時候，Bucky忍不住僵了眉頭。偏偏Quinn的聲音依舊如此悅耳，彷彿她在說的只是某個童話故事。

　　畢竟這世界弱肉強食，所謂的童話故事，只不過是被美化過的現實。在Quinn分享許多故事之後，Bucky終於明白。

　　 但他同時無法否認，即使Quinn是比他要強勢得多的物種，在他眼中，Quinn依舊是美麗而動人的doll，他甚至無從解釋自己的心動從何而起，是因為那首聲音微小的歌嗎？或是曾盲目追隨著他的視線？無論如何，他相信Quinn不會傷害他。

 　　一種毫無來由、堅定的底氣。

　　 「Bucko，怎麼了嗎？」Quinn問。

 　　「只是想聽妳的歌聲了，我的doll。」

 　　自人魚來到船上後，Bucky便很少聽見Quinn的歌聲，她連說話都變得少了，只在兩人在的場合絮絮低語——人魚的歌聲啊，要是他人聽見了，無非是癡迷與恐懼兩種樣子。

　　 Bucky想將自己歸於第三種，他用一個極其艱澀的詞彙形容它。

　　 在深夜，Quinn化為人魚，在礁石旁唱給Bucky聽。那是Bucky從未聽過的語言，是人魚的語言。唱著他聽不懂的東西，他不懂，但依舊美麗。礁石旁聚著小魚，而遙遠的、更遙遠的人類們，對美好如仙境天堂的此處並不知曉。他們在篝火旁舞蹈。

 　　Bucky甚至以為自己與Quinn在此刻與其他人類、生物等等隔絕開來了，他們自成一個宇宙。是啊，那個艱澀的詞彙，他叫它愛。愛是整個宇宙。

 　　在只有他們的宇宙中，Quinn唱著人魚的歌，彷彿整個世界都為之歡樂地搖擺起來了。Bucky慢慢搖晃著自己的身體，覺得自己醉了——哪怕他喝的是度數並不高的啤酒。或許他真的醉了，醉在人魚的歌聲裡。

 　　「doll，妳唱的是什麼樣的歌？」

 　　他聽不懂，但他急於求知的模樣讓Quinn心滿意足，她跳上礁石，伸手撫過他英俊的臉龐，那雙灰藍色的眼中映出她的倒影。

 　　「這是人魚們的情歌。」

 　　她說這首歌，說神的餽贈啊、人魚的強大啊，說這些美好的事物，全都應該被稱為愛啊。

 　　說人魚要與人魚交配，才能產生後代，才匹配得上神的愛啊。

　　 「但是Bucko，我並不覺得這是愛。」

 　　愛不應該是一種餽贈，不應該是一種強大，不應該有配不配得上的說法。但愛確實是美好的事物，是所有美好事物的總和。Quinn的目光平靜地看著男人，知道自己內心裏正漾出溫柔的情感：「Bucko，我想聽聽你們的情歌。」

　　 「喔，天哪。情歌嗎？這可真考倒我了。」Bucky有些不好意思，就連很久很久以前，他都很少唱情歌。成為海盜以後就更少了。他不像其他海盜，一下港口就找上了花枝招展的女人，也很少到新穎的酒吧尋找豔遇……喔，天哪！可是他怎麼捨得拒絕Quinn的期待呢？

 　　他看著人魚那雙棕色的眼眸，看映出的自己。

　　 有歲月的痕跡，有傷痛的斑駁，但好多了。他知道，一切都好多了。那為什麼不為讓他好多了的人魚唱一首歌呢？

　　 一首同樣有歲月的痕跡的，老老的舊情歌。

If you're feeling down, I just wanna make you happier, baby

Wish I was around, I just wanna make you happier, baby

　　 Quinn聽著Bucky唱。這不是她第一次聽人類唱歌，但絕對是最好聽的一次——甚至比所有人魚唱得還要好聽。她知道這是一種濾鏡，但無所謂的，她喜歡這首歌。

 　　說起來，那個很艱澀的詞彙，叫做愛的東西，人魚應該是沒有的。Quinn想，任何一條人魚都不會懂她現在的感受：那種甜蜜、溫柔的東西在心中緩慢地溢散開來了。

 　　神說，妳離愛越近，離死就越近。但不是的。

　　 不是的。Quinn在心中平靜地反駁。她在這裡，愛就充斥在她心中，而死亡就算下一刻立刻到來，對於她而言，那也是極其遙遠的事情了。

 　　隨著Bucky的歌聲，Quinn搖擺著魚尾，在夜空中閃爍著絢麗的光澤。

 　　妳離愛越近，離死就越遠。

We've been doin' all this late-night talkin'

'Bout anything you want until the morning

Now you're in my life

I can't get you off my mind

　　 Bucky越唱，覺得自己就像回到了年輕時代，他未曾經歷那些痛苦，而身側的doll陪他走過了那麼長的一段路。

 　　他看向Quinn，看Quinn的眼睛，鼻子，嘴巴，看Quinn閃耀的魚尾。他臉上揚起笑容，那是一個屬於年輕的笑容。沒有傷痛、沒有苦楚，沒有那些狂風暴雨。

 　　喔那麼艱澀的一個字，說愛也未必太輕易，就用歌唱出來吧。

　　 Bucky笑著唱，而Quinn輕輕地和。在這場午夜漫談、在這場午夜漫談——

　　 他們相視而笑，瞳孔中映出對方的身影，那麼浪漫，那麼令人心生喜悅。

I won't even try 　(All this late-night talking)

Can't get you off my— 　(All this late-night talking)